旁观中国 王嘉鹏 李先达 | 文

今天凌晨看世界杯的中国人，目睹了德国人的喜悦与巴西人的泪水。事前几乎不会有人想到，作为足球象征的巴西队会如此干脆地迎来一场惨败。

很难估量，这样一场比赛对整个巴西到底会有怎样的影响。不少人很快开始担心，这场球赛会不会导致巴西国内出现骚乱和暴力事件，毕竟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已经有了许多例子。让人欣慰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坏消息出现，我们也但愿它一直不出现。

话说回来，足球世界里并非只有巴西，巴西这块土地上也并非只有足球。上周五财新“旁观中国”举行的第一场线下活动，正是以“足球和足球以外的巴西”为主题。我们或许能借此了解巴西的更多面孔。

不过一切还是从足球说起吧。


▲7月4日，北京。“旁观中国”第一次线下活动现场。居中发言人为财新传媒国际新闻部主任黄山。

爱足球，但并非人人都爱

巴西和足球，这两个名字早已是天作之合。巴西驻华大使馆世界杯事务官员吉列尔梅•贝利（Guilherme Belli）在旁观中国的活动中表示，预计总共会有80万外国游客在巴西世界杯期间来巴西观赛，其中包括约5000名中国球迷。


▲巴西驻华大使馆世界杯事务负责人Guilherme Belli（中）在发言。

“对于很多人来说，巴西就是足球。”英国人马克（Mark Dreyer）说。作为曾就职于BBC和天空电视台的资深体育记者，他现在在中国做体育报道，并且刚刚去过巴西，。

足球能在巴西的国家形象中起到支配作用，这与巴西的历史也密不可分。马克觉得，这在社会底层体现得尤为明显：在过去半个世纪中，对很多巴西年轻人，特别是贫困地区年轻人来说，足球是他们最好的生活出路，也成为巴西社会不同阶层间流动的重要渠道。

“在一定程度上，这与美国篮球很相似，很多来自贫民区的黑人非常努力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激励他们的同样是改变命运的动力。”

当然，除了经济原因，巴西足球运动氛围也是独特的。“在沙滩上，会看到人们玩沙滩足球，街上有街头足球，在贫民窟，你会看到孩子总是玩球。但是在中国，人们很难看到这个情景。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中国的国家队还处在现在的位置。”


▲讨论嘉宾Mark Dreyer在发言。前 BBC 体育记者，“中国体育专家”创始人。

作为长期在巴西工作的中资企业老员工，胡文强的感受则更为直观。他回忆说：“里约热内卢每周都有好几场球赛，一次去看球，进球后，身边的陌生老太太一激动，就把我抱起来了。”

不过，在旁观中国提问“是否喜欢足球”的时候，被问到的八位巴西年轻人只有五位回答“yes”，另有两位并不喜欢足球，有一位觉得“一般般”。

21岁的Rafael Milewski是位设计师，穿梭于圣保罗和上海两地工作。他特别认真地告诉我们：

我们对足球的感情和世界其他国家人想的不一样，巴西人并不像大家想象的一样那么热爱足球。我不喜欢足球，几乎我所有的朋友和家人也都不喜欢足球。

Diferente do que o mundo pensa... Brasileiros nao amam futebol tanto assim... eu nao gosto de futebol, assim como quase todos meus amigos e entes da minha familia.

与此类似的是，巴西的中高收入阶层有很多人爱看球，却并不踢球。像著名球星卡卡这样家境富裕却又坚持足球之路的例子，其实少之又少。

经济大国，机会多多

巴西是个大国，这些情况也许你心里有数：它国土面积位居全球第五、人口也排第五，GDP与俄罗斯、英国、法国不相上下。

这 是一个跟中国一样广袤而多样的国家。巴西的里约热内卢港是世界三大天然良港之一。圣保罗州拥有全美洲第二大都市区，在全球排名前十，其首府圣保罗市拥有南 半球最大的城区，城市人口全球第九，在经济，金融，艺术和娱乐都拥有重要地位。巴西东北部帕拉伊帕州大坎皮纳则是工业、技术和教育中心，被誉为“巴西硅 谷”。

与此同时，巴西也有多个州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要产业，并有70多个尚未接触现代社会的部落。当然它还有巨大的“地球之肺”——亚马逊热带雨林。

至于更多的细节信息，也许很多人就并不清楚了，比如：

• 能源：根据一份近期数据，巴西国内消费的燃料中有46％是乙醇等可再生能源。
• 农业：巴西的转基因作物种植面积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二（小编：这里暂不讨论对转基因本身的争议……）。
• 交通：巴西拥有2500个机场和停机坪，也是仅次于美国，列世界第二。

“很多人都不知道，巴西航空工业公司（Embraer S.A.）支线客机的产量也是世界第一。”贝利介绍说，中国影星成龙也是巴西飞机的爱好者，他不仅自己购买巴西飞机，而且还成为巴西航空业的在华代言人。


▲讨论嘉宾胡文强在发言。作为驻巴西中资企业资深员工，曾派驻巴西工作七年，刚回国。

在巴西行走多年，胡文强对巴西的航空业很有发言权，他介绍说，巴西机场虽多，但是：“有些机场就是一间平房，一个进口加一个出口，旁边再加一个卖饭的地方，非常简单。不过飞机飞得还可以。”他还说，巴西的很多国际机场里面并没有空调，而是使用电扇。

这也正是巴西的投资机会所在，贝利介绍说，目前巴西政府正在进行结构改革，大幅提高在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总规模达到4000亿美元，内容包含高速公路、铁路、港口、机场、能源和石油天然气等多个领域。（小编：原理上说，中国投资机会有很多哦）

热情奔放、“盗亦有道”

提到巴西，除了足球，最著名的莫过于热情奔放的桑巴舞和每年的狂欢节。狂欢节期间，巴西政府往往会免费发放巨量的避孕套，以防治疾病。

当然，对于巴西如此奔放的一面，多数中国友人未必愿意亲身体会。不过胡文强说，生活的细节中也足以感受到巴西人的热情，比如在巴西人们见面都行吻面礼，“而且亲吻是要‘带响儿’的！像中国人的握手反而显得不够真诚。”

他还介绍了另一个细节，巴西人之间发邮件，结尾写的大多都是“抱一下、亲一下”。

胡文强还举例说明了巴西人对性问题的开放态度：“我曾经问过我的一个巴西同事，你姑娘有男朋友没有，他的女儿十三四。他说有男朋友没关系，只要没有女朋友就好。”
（小编：这其实是两个事，第一是对性问题非常宽容，第二是巴西60%的人是天主教徒，所以对同性恋的容忍度反而比较低……）

“还有一次，我们一个巴西同事怀孕了，我问她你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她B超之后说应该是个女孩。我说‘确定吗，不会是医生看错了？’她说：‘我也这么问医生了，医生说：至少我保证她18岁之前肯定是女孩。’”

性观念开放的同时，巴西人却也同样重视家庭，周末也和中国人一样经常举办家庭聚会。孙宁忆觉得，这两国的经济发展阶段有关：“发展中国家可能都会有一些对家庭的依赖。”


▲嘉宾孙宁忆在发言。孙为葡萄牙语专业人士，目前从事中巴关系工作。

说起其他的优点，巴西在族群平等方面绝对令人印象深刻，不同种族、族群或收入阶层间的歧视现象都相当少见。胡文强说：“我在那里工作的时候，打扫卫生的，经常非常快乐地给你端咖啡。打扫卫生的和我们那部门经理，也就是所谓高级白领，他们经常会下了班以后一起喝啤酒，打台球，他也没有觉得他的地位很低。”

而说到对巴西的坏印象，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关键词可能是下面几个：贫民窟，暴力，抢劫和毒品。

20岁的巴西女大学生Raquel Lima坦白地说，对暴力的恐惧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我们走在路上时总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巴西政府和警方也曾很直白地警告外国人，特别是游客，遇到持枪持械抢劫的罪犯，万万不要反抗，当场交出钱财是最好的选择。

胡文强则说，对于大多数巴西人，生活依然是比较平和安全的，他自己也经常去海滩散步，完全没有问题。当然，不是说问题不存在：“国内经常看到贫民窟、枪战、毒品，实际呢他们还有些规矩的，比如说毒贩袭击公交车，实际是先让乘客下车的，‘盗亦有道’。”

巴西人看中国

中国和巴西的交往史，可以往前追溯到19世纪初，甚至再往前到16世纪，欢迎发送“中巴”获取我们制作的图集“中国与巴西：图片记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受古巴等拉美国家革命浪潮的影响，巴西也出现了马克思主义思潮，孙宁忆对此印象颇为深刻：“有些（巴西）年轻人对毛泽东还是很有感情的，也会有人专门来中国读马克思主义的博士。”


▲财新网国际新闻主编王嘉鹏（左二）在介绍中巴历史

那么对于现在的中国和中国人，巴西人的看法到底如何呢？

很多巴西人都提到了中国人热情、好客、守纪律。Raquel Lima说：“我认为中国人很好客，很容易和他们交朋友，并且总是乐于帮助别人，（他们）非常守纪律。”

Rafael Milewski则说，“中国的文化以及中国人养育子女的方式都和巴西人完全不同。我们是被‘放养’的，而中国人却有许多的传统习惯和规矩。在巴西我们可以完全不受家庭的影响，成为我们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同样地，不少巴西年轻人认为中国和中国人都“过于僵化”。25岁的程序员Marcelo Yuji Himoro说：“中国人工作努力。许多中国人很看重身份地位，希望有好的工作，变得富有……这方面，巴西人更加随意，不在乎这些。”

26岁的Guilherme Samprogna Mohor还在继续自己的学业，他很认真地写下了很长的几段话：

我认为现在的中国是一个极其自相矛盾的国家。它通过长时间地使用“脏”能源建造了许多大都市，但是却又开始在再生能源上进行投资。

Atualmente, acho que o país é extremamente paradoxal. Gigantes megalópoles e grande investimento em energias renováveis, mas após longa série de rescimento com energias “sujas”.

许多中国人特别富有，同时还有许多人特别贫穷，他们生活在脏乱差的地方，其中也包括许多建设这些大都市的人。

Muitas pessoas extremamente ricas, muitas pessoas extremamente pobres (que vivem em condições de insalubridade, muitos trabalhadores inclusive que construíram as megalópoles).

这里的许多人都会说中国很传统，并且善于保护传统，但是现在中国却在贸易，建筑等许多方面不断复制纽约的模式。

Muito se fala por aqui de sua tradição, que gostam de manter tradições, mas agora parecem copiar ao máximo exemplos de Nova York, em comércio, arquitetura etc.

（小编看完这些不由得陷入深深地思考）

当然，对中国环境问题的吐槽也是难免的，Rafael Milewski说：“我不喜欢中国的食物，卫生情况和污染的空气”。
（小编：食物方面恕我不能同意……除非你说的是食品安全？）

这种印象当然是对比得来的。胡文强说，巴西近年来的空气环境确实非常好，绝对没有PM2.5问题，政府的各类环境管理也非常严格。“我记得大概是美国的雪福龙公司在巴西漏油之后，它的驻巴西高管被限制离境了，涉嫌刑事犯罪，非常的严厉。”

旁观者不清

普通巴西人对中国的认识主要来自媒体。但经过旁观中国的一番调查，在巴西的主要葡语报纸中，其实只有一名记者常驻北京，其余的大量中国相关报道，都采用编译英文主流媒体的做法。

Rafael Milewski说，他在巴西所看的媒体把中国描述称一个奇怪的异域国家，但自己来到中国之后，发现许多东西都不是媒体描述的那样。

胡文强则说，不到巴西去待一段时间，也不可能真正了解巴西和巴西人：“我现在对巴西已经有情结了。”


▲线下活动结束前，财新国际部的两位长腿欧巴向到场的嘉宾和来宾致以谢意并道再会。

同样的，中国媒体对巴西的报道，除了足球世界杯、旅游和游行示威，到底有多少深度的内容呢？

对两个国家和两国人来说，真正的相互交流，才是最好的“旁观”方式。即使去不了巴西，也可以先在社交网络上多交几个巴西朋友吧！
（小编：请不要向我投诉翻不了墙的问题T_T）

最后，感谢7月4日鼎力捧场的各位嘉宾和粉丝们。期待下次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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